据超级生活综合报道:加拿大21岁的利亚姆·塔利(Liam Tully)在疫情期间搬去了洪都拉斯考潜水证。他人生第一次独自住在一栋房子三楼的一套两居室公寓里,每月只需支付$500元的房租。他喜欢独自一人——工作、付房租、买菜、洗衣服、浇花,每晚和朋友们一起放音乐。他拥有大多数同龄人梦寐以求的经济独立。
但问题是这只是暂时的。2022年,当他回到多伦多后开始在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工作。但当他开始职业生涯时,却直接搬回了童年的家。
不久之后,全家卖掉了房子。当时的塔利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能以每月3000加元的薪水在多伦多租得起一套公寓;多伦多的平均房租是1685加元。于是,塔利、他弟弟、妈妈,还有狗狗们都一起搬了过来。他们的新家是多伦多 Canary社区的一套公寓,每人都有一间卧室,一共有两间浴室。
塔利的母亲莉莎·芬利(Liza Finlay)很高兴能为儿子们腾出空间。“现在创业很难,”她说。“住在家里的年轻人没有利用父母的优势。他们没有太多选择。”
塔利现在在一家科技初创公司工作,年薪$6.5万。他对家庭的贡献与日俱增:起初他负责部分食品杂货的账单,后来又承担了一小部分房租。他每月给妈妈$700,虽然这笔钱数额不小,但比他自己支付的少得多。
年轻人纷纷搬回家“啃老”
在过去,像塔利这样的年轻人会被贴上”回旋镖子女”(boomerang kids)的标签——他们曾计划独立生活,最终却回到了父母的屋檐下。在旧观念里,这种轨迹可能暗示着孩子“啃老”或父母的“失败”或“无能”。
按照很多加拿大人的传统观念——人生轨迹应该是:高中毕业,读大学,然后搬出去独立生活。
然而,这种观念早已被现实击碎。加拿大天文数字般的住房成本和停滞不涨的工资,让初入社会的年轻人面对令人生畏的财务压力。现代的密集型育儿方式并不会在孩子18岁时戛然而止,父母们往往会继续提供居住空间。
此外,在加拿大多代同堂的生活方式正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同,这部分得益于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潮。突然间,加拿大的年轻人和父母辈的生活方式呈现出一幅全新图景。
加拿大统计局数据显示,2021年,46%的20多岁年轻人与父母同住,较30年前(仅有三分之一20多岁人群住在父母家)显著上升。年轻人待在”巢”中的时间也明显延长:25至29岁人群中,近三分之一仍住在家里,而1981年这一比例仅为11%。
这些数据甚至还未计入疫情后住房和生活成本的暴涨。那些在疫情初期入读大学的学生们,毕业后面对的是一个起薪在加拿大许多地方连一间门厅都租不起的环境。而父母拥有的,正是孩子们最需要的东西——栖身之所。
成年期:人生里程碑集体延迟
这种“延迟独立”现象影响了人生里程碑——婚姻、生育等都被迫推迟。对父母而言,这意味着他们需要比预期更长时间在经济和情感上支持子女,甚至不得不重新规划退休生活。
美国心理学家杰弗里·阿内特(Jeffrey Arnett)研究青少年向成年的过渡,他在2000年提出“初显成年”(emerging adulthood)概念,认为18至25岁(甚至延至29岁)的年轻人仍在寻找稳定的人生路径。他自己也亲身体验了这一点——他25岁的双胞胎孩子之一去年搬回了家。
经济独立的幻灭
对2025年步入成年的加拿大人来说,经济独立如同空中楼阁。该国最大的两座城市——多伦多和温哥华都位列全球最难以负担的城市。过去25年间,全国基准房价从约16.3万加元飙升至70万加元,而同期家庭收入中位数仅从1999年的6.51万加元增至2022年的8.05万加元。
根据加拿大皇家银行2024年报告,一个收入中位数的家庭需要将收入的63%用于住房成本(包括房贷、水电费和房产税)。租房同样令人望而却步:截至2023年,加拿大一居室平均租金约为1700加元,较五年前上涨35%。
塔利说,“就连我那些拿着高薪企业工作的朋友也住在家里,因为他们收入的90%都得用来维持基本生存。”
凯莉·布朗(Kylie Brown)也是感受到这种财务压力的年轻加拿大人之一。2023年,布朗从麦吉尔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她希望在读研前休整一段时间,于是搬回了家乡多伦多。
她找到了专业对口的工作——在一家阅读诊所全职帮助有学习障碍、多动症和自闭症的儿童。这份工作很适合她,因为她有兴趣攻读学校心理学硕士学位。但她的时薪只有$24加元;如果租房,近半收入将交给房东。于是,她搬回了童年的家。
加拿大的父母们可以自豪地回忆自己年轻时勉强糊口的经历——毕业后立刻搬出,住在破旧公寓里,节衣缩食。但现在很多人认为,既然家里有舒适的童年卧室,大家又相处愉快,孩子何必把钱浪费在昂贵的租金上。
多代同堂:父母们的复杂感受
西方社会对年轻时搬出并实现经济独立的执念在世界许多地方并不存在。相反,家庭以各种形式共同生活,提供经济、家务和情感上的相互支持——祖父母照顾婴儿,成年子女照顾年迈父母,所有工作成员共同贡献收入,为未来的集体繁荣储蓄。
海伦(Helen)和丈夫都是退休人员,与他们36岁的儿子詹姆斯(James,化名)同住。
詹姆斯在安大略省邓达斯(Dundas)的家中读完大学并获得经济学学位。他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专业对口的工作。虽然现在有了全职工作,但没有真正搬出去的理由。因为租金很高,而他在家里有个舒适的房间。
詹姆斯单身、安静,与家庭生活很融洽。他帮忙做饭、自己洗衣、用吸尘器打扫房间。有时妈妈会和他一边喝红酒一边回想小时候的事。
父母无奈:退休计划调整
对许多父母而言,让二十多岁的子女留在家中需要重新规划他们的中晚年及退休生活。
一方面,成年子女住家给父母的财务带来新压力。例如,一个双亲双孩、合计收入超13.5万加元的家庭,将孩子抚养至17岁需花费403,910加元。
收入低于8.3万加元的父母,这一数字几乎减半。若孩子住家至22岁,总体费用将增加约30%。
这些成本可能产生长期影响。三四十岁的父母在育儿高峰期往往难以为退休储蓄。当孩子搬出后,现金流释放,他们可以开始向RRSP(注册退休储蓄计划)注资。但如果孩子仍住家里,储蓄窗口就会缩小。
埃顺·莫特(Eshun Mott)和丈夫在多伦多东区抚养了三个成年子女。当长子马克斯(Max)离家上大学时,他们以为他永远搬出去了。
但是马克斯最近从安省滑铁卢的大学获得商业和计算机科学双学位毕业,虽然找到了感兴趣的本职工作,但起薪不足以支撑他在多伦多生活,于是搬回家与21岁的弟弟罗里(Rory,电影制作人)同住一间卧室。18岁的妹妹莫伊拉(Moira,攻读大学戏剧专业)也住在第三间卧室。
莫特最近创办了一家在线企业,销售传统商店难觅的香料、酱料和烘焙产品。她原计划等孩子们搬出后,将腾出的两间卧室用作仓储和办公室。”现在这两间房都没空出来,我只好租了仓储空间,并把产品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她说,”这是最低效的运营方式——不停上下楼梯。”
但她很乐意为孩子们提供一个安全空间,让他们在承担租约或房贷前积累储蓄——即使这意味着要多洗几桶衣服,还得催促他们开始做晚餐。“我当年搬出去时储蓄账户里只有20加元,从此一直挣扎求生。我不希望他们重蹈覆辙。”
许多家庭对抚养成年子女的财务义务准备不足:去年秋季TD银行调查中,超半数受访者预计需在子女成年后继续提供经济支持,但其中三分之二感到力不从心。即使没有成年子女的额外负担,许多人的退休储蓄也已捉襟见肘。
安大略省医疗保健养老金计划委托的调查显示,64%的55至64岁加拿大人担忧退休金不足,未退休人群中44%储蓄不足5000加元,四分之三的人储蓄低于10万加元——远不足以安度晚年。那些指望通过房价上涨、缩小住房规模来补充退休金的人,恐怕要等到最后一只”雏鸟”离巢才能实现计划了。
当一套公寓要吞噬普通人63%的收入,当”独立生活”成为奢侈品,加拿大年轻人和父母们正在改写人生剧本。
大家对子女住在家里怎么看?
来源:超级生活综合